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城市，为霓虹灯笼罩的夜晚蒙上一层朦胧而压抑的纱幕。
陈默站在一栋与周围光鲜环境格格不入的老旧公寓楼前，抬头望着那块在风雨中微微晃动、字迹斑驳的“安居公寓”招牌，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。
安居？
对他而言，这里更像是一个命运的讽刺。
他刚从一场席卷全球科技界的风波中狼狈退场，他所在的团队研发的“神经潜入式交互系统”被竞争对手指控核心技术抄袭，尽管真相远非如此，但作为项目核心成员之一，他成了最好的替罪羊。
失去工作，声誉受损，前途一片灰暗。
就在这时，他收到了律师函，一位几乎没什么印象的远房舅舅因病去世，将名下这栋破旧的“安居公寓”作为唯一遗产，留给了他。
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
他的左手戴着一只黑色的露指手套，仔细看能发现手腕处与正常皮肤略有不同的质感——这是一只高级仿生义肢。
三个月前那场“意外”实验室短路火灾，不仅夺走了他的工作和清白，也让他失去了左手。
如今这只义肢性能卓越，甚至能模拟部分触觉，但代价是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。
推开沉重的公寓楼大门，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、潮湿墙体和某种若有若无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楼道里的灯光昏暗，偶尔闪烁一下，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划痕和早己褪色的通知告示。
律师早己在底楼的管理员房间等候多时，那是个戴着金丝眼镜、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。
“陈默先生？”
律师确认了他的身份，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和一把样式古老、带着锈迹的黄铜钥匙，“这是所有的产权文件，以及公寓楼的钥匙。
你舅舅……陈永先生，他嘱咐务必亲手交到你手上。”
陈默默默接过，没有急着打开文件袋，而是环顾着这个未来可能将成为他容身之处的空间。
房间不大，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，一张床，一张桌子，一把椅子，除此之外，便是堆积在墙角的几个落满灰尘的纸箱。
“我舅舅…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陈默忍不住问道。
他对这位舅舅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。
律师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有些闪烁：“陈永先生是个……很特别的人。
他喜欢安静，不喜欢与人交往，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栋公寓里。
这些，”他指了指墙角的纸箱，“是他的私人物品，如何处理，由你决定。”
完成交接手续后，律师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寓，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感到不适。
房间里只剩下陈默一人，空气仿佛都凝滞了。
他叹了口气，开始动手整理。
打开纸箱，里面大多是些旧衣服、旧书，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二手电子市场的破烂零件。
然而，在其中一个箱子的最底层，他发现了一个黑色的、材质坚硬的便携箱。
出于好奇，他打开了卡扣。
箱内是厚实的防震海绵，整齐地嵌放着十几个火柴盒大小、尚未拆封的电子设备。
他拿起一个，拆开包装，瞳孔微微收缩——这是最新型号的微型针孔摄像头，分辨率高，自带微型麦克风和无线传输模块，续航能力极强。
旁边还有配套的接收器和一套复杂的多屏监控系统说明图。
舅舅怎么会有这些东西？
一个隐居的公寓管理员，购买如此专业且昂贵的监控设备是为了什么？
一个荒谬而带着一丝阴暗诱惑的念头，如同藤蔓般从心底悄然滋生。
他现在一无所有，前途未卜，被困在这栋破旧的公寓里。
而这些设备，仿佛是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，一种能够重新获得某种“掌控感”的途径。
窥视的欲望，混合着失业失意后的空虚和一种报复社会的阴暗心理，开始侵蚀他的理智。
“只是……看看而己。”
他低声自语，仿佛在为自己寻找借口，“了解一下未来的租客都是些什么人，确保……安全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陈默沉浸在一种近乎偏执的忙碌中。
他凭借着过去在科技公司积累的动手能力，开始在整个公寓的公共区域和各个空置房间进行“改造”。
走廊拐角装饰画的眼睛、客厅吊灯灯的底座、卫生间通风口的格栅……一个个微小的“眼睛”被巧妙地隐藏起来，线路沿着老旧的墙缝铺设，最终汇聚到管理员房间那个经过他改装强化的监控主机上。
当他第一次启动系统，墙上那个巨大的显示屏被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，清晰地呈现出公寓每一个角落的实时画面时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上帝般掌控一切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之前的道德挣扎和负罪感，在这种畸形的快感面前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也正是在安装过程中，他发现这栋公寓的租客，似乎都有些……不同寻常。
西楼尽头那个总是不苟言笑、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，叫李哲。
据说是某个生物科技公司的前研究员，后来因为不明原因离职，深居简出。
陈默在检查他门外的线路时，能隐约闻到从门缝里飘出的、类似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奇特气味。
二楼那个打扮时尚、自称是网络主播的年轻女孩，叫周瑶。
她的房间总是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和与粉丝互动的声音，但有一次，陈默在调试她客厅的摄像头时，无意中捕捉到她对着黑屏的手机，用一种冰冷彻骨的语调低语：“……快没时间了。”
与屏幕上甜美活泼的形象判若两人。
还有三楼那位独居的苏晴，气质温婉，在附近的花店工作。
但陈默注意到，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出门，前往同一个方向——城西那片昂贵的墓园，一去就是整个下午。
这些零碎的观察，像一块块拼图，让陈默对这栋公寓和它的住客们产生了更浓厚的“兴趣”。
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入口，而手中的监控系统，就是照亮迷宫的地图。
这天深夜，外面下起了更大的雨，密集的雨点砸在窗户上，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。
陈默坐在监控屏前，随意切换着画面。
大部分窗口都漆黑一片，租客们似乎都己入睡。
就在他准备关闭系统休息时，三楼的某个监控画面吸引了他的注意——那是苏晴的客厅。
画面中，苏晴并没有睡，她穿着睡衣，坐在沙发上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像是……骨灰盒一样的东西！
陈默心中一凛，下意识地将画面放大，调整角度，聚焦在苏晴和她怀中的物体上。
那确实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质骨灰盒，苏晴正用一块柔软的绒布，极其轻柔、细致地擦拭着盒子的表面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……依恋？
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，苏晴似乎在对骨灰盒说话。
监控的拾音效果很好，他能清晰地听到她带着哽咽的低语：“……他们都说我该让你入土为安，可是……我舍不得…………再陪陪我，好吗？
就像以前一样…………快了，就快了……等我把事情做完，我们就永远在一起……”那声音中的绝望和偏执，让陈默后背窜起一股凉意。
一个大胆而惊悚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——苏晴每天去墓园，根本不是去祭拜，她可能……根本没有将亲人的骨灰下葬！
而是私自带回了家，日夜相伴！
就在陈默全神贯注于苏晴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时，他没有注意到，屏幕上另一个原本黑暗的窗口——对应着空置的204房间的摄像头——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，短暂地亮起了一帧模糊的画面。
那画面中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，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，面朝着摄像头的方向。
闪烁转瞬即逝，204的房间窗口重归黑暗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系统的短暂故障。
陈默的注意力完全被苏晴吸引，并未察觉这转瞬即逝的异常。
他沉浸在发现租客秘密的震惊与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中，完全没有意识到，在他窥视着别人的同时，某些东西，或许也正在黑暗中，静静地“注视”着他。
公寓外，夜雨滂沱，掩盖了城市所有的声音，也仿佛掩盖了这栋老旧公寓里，正在悄然滋生的秘密与危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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