沼泽玫瑰乡村故事

他默默站在台下，

看着她对白月光深情致谢:

不管隔了多少时间与空间，你永远是我最特别的人。

陈泽转身默默离开。

五年婚姻，他突然累了。

不想再单方面朝程夏玫奔跑。

1

起飞前，陈泽正打算关机，手机里跳出程夏玫的消息:

颁奖仪式你不用来，安心在南城工作吧。

陈泽笑笑，程夏玫的重要时刻，他怎能缺席?

为了能赶上今晚的颁奖仪式，他连续赶工几天，终于提前完成南城的工作。

赶在起飞前最后几分钟，陈泽给程夏玫发消息: 我已经在飞机上了。

直到起飞，程夏玫也没有回复。

陈泽关了手机，连日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，他戴上眼罩陷入昏睡。

飞机落地后，陈泽直奔颁奖会现场。

他匆匆从侧门入场时，刚好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最佳女歌手入围名单。

动感的音乐节拍，不停切换的女歌手画面，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。

陈泽不禁停下脚步，屏住呼吸静待结果揭晓。

终于，音乐停止，画面停留在程夏玫灿烂自信的笑容上。

满场欢呼中，程夏玫身着优雅的黑色鱼尾裙上台领奖。

她落落大方地感谢了很多人。

最后，她视线在台下寻找着，突然在一个方向停住了。

她微不可察地低了一下头，像是做了一个重要决定，再抬头时一字一句道: 最后，我还要感谢一个特别的人。

陈泽喉咙发紧，他们隐婚五年，从来没在外面提起过对方。

现在，程夏玫是要在这个场合公开吗?

陈泽盯着程夏玫的脸，紧张的心脏疯狂跳动着。

话筒传来程夏玫温柔又坚定的声音:

感谢我的老朋友林屿，特地从美国回来参与我新专辑的编曲，不管隔了多少时间空间，你永远是我最特别的人

陈泽脸色惨白。

镜头在观众席巡回游走，最后定格在林屿脸上。

大屏幕上，林屿微微起身示意，一身白色高定礼服，俊朗的脸上笑容温柔，视线与程夏玫隔空交织在一起。

场馆里尖叫声此起彼伏，气氛高涨，陈泽的心却像沉入海底。

林屿回来了。

不管他消失多久，只要一出现，永远是程夏玫最特别的人。

那他呢?

他这个结婚快五年的枕边人，算什么呢?

陈泽找了个角落，木然地等到颁奖结束，人群纷纷散去，他才起身去了后台。

休息室的门开着，空无一人。

走廊尽头的小露台上，程夏玫曼妙的身影倚着栏杆。

夜色已深，她一袭黑裙，满头乌黑卷发如波浪般流淌下来，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。

她轻拢了下头发，指尖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明灭灭。

一道白色身影从一侧转出。

林屿伸手拿掉程夏玫手里的烟，声音低沉温柔，不准抽烟，嗓子还要不要了?

一向傲娇的程夏玫，难得的没有发脾气，反倒耐心解释，不常抽，偶尔心烦时抽一根。

林屿把烟熄灭，问程夏玫: 今天为什么心烦?是因为我吗?

程夏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反是问他: 既然这么多年都不联系，为什么又回来?

林屿沉默片刻，幽幽道: 为你回来，还来得及吗?

陈泽站在走廊上，静静望着露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个人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。

五年婚姻，他一直像今天这样，跋山涉水奔向程夏玫。

可程夏玫从来也不曾为他等候过。

陈泽突然觉得累了，他不想再单方面朝程夏玫奔跑。

九十九步都走了，却永远等不来对方的那一步。

喜欢一个人没有错，错的是不该一直敲一扇不为自己打开的门。

何必这样为难自己，为难别人?

陈泽悄悄转身，无声无息的离开后台。

2

林屿是程夏玫的初恋，两人在大学时组过乐队，是众人羡慕的神仙情侣。

后来分开时，也是撕心裂肺。

程夏玫出身豪门，家里根本看不上林屿这种普通人。

两人私奔未遂，程父让人打断了林屿的腿，程夏玫也被关在家里。

等程家放程夏玫出来，林屿只留下一封分手信，让程夏玫忘记他，此后多年毫无音讯。

陈泽在这个故事里有个很尴尬的身份，他是程夏玫的未婚夫。

两家早就定下婚约，但程夏玫根本不认，高调和林屿恋爱，就算后来被迫分开，也仍旧对陈泽不假辞色。

再后来，陈家破产了，婚约无人再提，陈泽为了还债，进入娱乐圈。

在娱乐圈的日子十分艰难，为了接一个小角色，喝到胃出血还要感恩戴德。

这些都不算什么，更难堪的是资方老板的潜规则。

在一次酒会上，陈泽被一个喜欢强上直男的老总看上了，缠得无法脱身。

情急之下，他脱口而出，说程夏玫是自己未婚妻。

没想到老总一挑眉，扬手向不远处打招呼，程大小姐，这位说是你未婚夫?

陈泽不知道程夏玫也在这里，他握住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，本以为会被当众打脸，没想到程夏玫深深看了他一眼，转头笑道:

陆总这是看上我未婚夫了?可惜，我程夏玫喜欢的，从来不会拱手让人。

活动结束后，陈泽向程夏玫表示感谢。

程夏玫漫不经心道: 婚约还在，你要不要和我结婚?

那一刻，陈泽又是震惊，又是迷茫。

他完全不懂程夏玫有什么理由要和他结婚，可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。

没有任何仪式，甚至没有婚戒，只是简单的领了结婚证。

婚后他才知道，程夏玫必须结婚才能继承程老爷子留下的遗产。

程夏玫拿到遗产后，迅速创办了知夏娱乐，陈泽是她签下的第一个艺人。

合约期限五年，现在，距离到期还有一个月。

陈泽不知道，还要不要再继续下去，不管是工作还是婚姻。

......

陈泽把头埋在枕头里胡思乱想着，忽然身侧一沉，一个温热的身体从后面贴过来。

他身子一僵，下意识地躲开。

这个举动让程夏玫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，她一把将陈泽的身子扳过来，下一秒整个人都压了上去。

两人几乎脸贴着脸，灼热的呼吸萦绕在彼此之间。

陈泽转开视线，把程夏玫从身上推下去，今天太累了，不想做。

结婚五年，陈泽一直都是主动的一方，今天竟然拒绝自己?

程夏玫冷笑一声，伸手解着陈泽的真丝睡衣，不急不慢道: 坦诚一点不好吗?你不是每天都想要?

陈泽心里思绪万千，终于还是问出了口: 为什么不让我去颁奖仪式?

程夏玫顿住了，她打开床头灯，审视着陈泽: 你去现场了?

黯淡灯光照在陈泽脸上，映出少见的冷漠神情。

程夏玫只觉得扫兴极了，就为一句场面话，你就跟我闹?冷着脸给谁看?

陈泽垂着眼，声音冰冷，你要是愿意，自然有人笑给你看。

这话一出，程夏玫嗤笑一声，你想的挺多。

她翻身下床，作势离开。

身后一片安静，并没有预料中挽留的话语。

程夏玫重重摔上门，去了客房。

3

程夏玫离开后，陈泽辗转反侧，直到天快亮才勉强睡了一会。

早上，他被手机铃声惊醒时，程夏玫早已出门。

电话是他的助理小江打来的，陈哥，刚才公司通知，咱们的综艺节目被换掉了

陈泽头痛欲裂，一时没反应过来，什么换掉了?

原创歌手的综艺，公司说不让你参加了

小江接陈泽去公司，经济人吴姐正在和策划部据理力争，隔着玻璃门听不清内容，只见吴姐最后气冲冲出来。

吴姐看见陈泽，眼眶有点泛红，声音还在颤抖，太欺负人了，你为这个综艺准备半年了，现在居然说换人就换人

陈泽心头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，他强作镇定道: 换给谁了?

吴姐看向他的眼神复杂，半晌没说话。

整个公司，只有她和小江知道陈泽和程夏玫的关系。

昨天的颁奖会她也看了，她为陈泽感到难堪和不平，实在说不出那个名字。

手机弹出推送热搜，节目组官方发布了选手名单。

林屿赫然在列。

陈泽攥紧拳头，直奔程夏玫办公室。

为什么换人?

程夏玫放下手中的文件，冷声道: 公司的决定，不需要向你解释。

陈泽的心被刺痛，他哑着嗓子问程夏玫，公司不需要向员工解释，那你呢，你也不用向我解释吗?

为这个原创歌曲综艺他准备了很久，精心创作了几首歌，他下一步事业发展都跟这个节目有关，这是他入行来最好的机会，不能放弃。

这一切，程夏玫明明知道，可她却浑不在意，这件事已成定局，没必要多说，你要是心情不好，就放几天假休息休息。

说完，她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。

陈泽眼前一黑，几乎站立不稳，她怎么能这么绝情。

当初，知道程夏玫结婚是因为受制于遗嘱时，他曾心平气和地提过离婚。

毕竟，他再卑微也不想用一纸证书困住不爱自己的人。

可程夏玫却说没必要，让他别多想。

他鼓起勇气问程夏玫，我们算是真正的夫妻吗?

程夏玫笑道: 陈泽，你知道鸭子测试理论吗?如果有一只鸟，它走路像鸭子、游泳像鸭子、叫声像鸭子，那么它可能就是鸭子。

现在陈泽明白了，这个理论并不正确。

他们拥抱、接吻、朝夕相伴，做尽爱人之间的事情。

但他们并不是爱人。

他只是卑微的赌徒，赌输了五年时光和满腔爱意。

第二天，小江听公司的人说，程夏玫为了林屿上节目的事，亲自带他去拜访电视台负责人。

小江愤愤不平，吴姐去策划部问咱们空出来的档期有什么安排，那帮孙子说不知道还说程总让咱们先放假。什么放假不就是晾着吗?

陈泽根本没听清小江在说什么，他全部注意力被网上的新闻吸引。

程夏玫和林屿上了热搜，俩人被拍到同入酒店，背影亲密地靠在一起。

昨天颁奖会上程夏玫的获奖感言也传开了，网友迅速扒出多年前两人组乐队时的恋情。

有人发出乐队当年露天演出的视频。

视频里，演出已经结束了，两人在收拾乐器。

拍摄的粉丝喊林屿看镜头，大声问林屿，你和程夏玫是真的吗?

林屿抬头看向不远处樱花树下的程夏玫，笑道: 永远是真的。

久远的记忆再次涌现，当天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。

陈泽那天也在那里，他站在很远的草地上，远在镜头之外。

他看着樱花树下的程夏玫，明艳生动，活力四射。

他看着林屿搂着程夏玫，在她额头印上一吻，两人简直天造地设。

他没想过有一天会和程夏玫结婚，更没想到，五年一梦终是成空。

小江的喊声把陈泽从回忆中扯出，陈哥?你想什么呢?这事到底怎么办啊?

4

陈泽安抚小江不要着急，既然难得休息，就好好放松一下，后面的事，他会出面和公司协商。

网上，程夏玫和林屿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。

几年前，两人组的乐队玫瑰岛屿，曾在小范围内出圈过，有不少老粉。

这一次，林屿用参加国民综艺的形式高调归来，炸出很多 CP 粉。

林屿的账号迅速涨粉，他发了条动态，照片是餐桌上两杯放得很近的咖啡，没有人出镜，却透着温馨与暧昧。

他配文道: 这杯熟悉的味道，我等了很多年。

评论区有 CP 粉问: 玫瑰岛屿是真的吗?

林屿的回答一如当年: 永远是真的。

陈泽心里酸涩难当，他怔怔地望着图片上那两杯咖啡，眼眶发热。

程夏玫喜欢喝手磨咖啡，为此陈泽对着网上的教学视频在家折腾过很多次，却一直不得要领。

程夏玫笑话他没这个天份，让他放弃吧，说自己当初随手试了几次，很快就出师。

陈泽让她示范一下，她却突然收起笑容，说多年没做，早就忘了。

家里的咖啡机从此一直闲置，陈泽从来没有喝过程夏玫做的咖啡。

原来，程夏玫什么都没忘。

从来没忘过。

与此同时，在林屿的住处，程夏玫也看到了那条评论。

她放下咖啡杯，轻声道: 这些 CP 粉磕起来没完没了，回头还是澄清一下谣言吧。

林屿沉默片刻，再开口时话语里满是酸涩，没法澄清，我喜欢你，不是谣言。

程夏玫抬头看向林屿，心绪纷乱如麻，一时难以理清，思量半晌只低声道: 我结婚了。

林屿握住她的手，放在唇边虔诚地亲吻着，我可以等。

这时，程夏玫手机响了，是陈泽打来的。

她愣了几秒，下意识按了拒接。

电话被挂掉，陈泽握紧了手机，决定去公司找程夏玫。

他不是一个人，小江从工作起就跟着他，吴姐也是他的老朋友，陈泽没有工作，相当于他们也没有收入。

陈泽到公司的时候，程夏玫正在发脾气，办公室外围满了偷听的人。

看见陈泽来了，众人神情复杂，纷纷让开。

吴姐满脸通红，低头站在程夏玫办公桌前。

程夏玫抬头看到陈泽，怒斥道: 来得正好，看看你的人干的好事

原来，林屿那条动态下，有人评论道: 我家是圈里的，我听说程夏玫结婚了啊。

CP 粉围攻她，她不服气，放出自家是圈里人的证据，又说了一些程夏玫隐婚的细节。

网友开始怀疑，吵得不可开交。

林屿在下面安抚 CP 粉，不用吵，真相永远是真。

吴姐一时不忿，在下面发了个评论: 什么是真?和人妻炒 CP，知三当三才是真吧?

她竟然忘了切小号，用了带认证的公司经济人大号。

虽然她发现后很快删除了，但还是被网友截图传开。

一时间，林屿知三当三的说法甚嚣尘上。

程夏玫火冒三丈，通知人事部立刻开除吴姐。

吴姐面如灰土，转身去收拾自己东西，陈泽沉着脸拦住她。

他语气平静，为什么开除吴姐?

程夏玫脸上怒气未消，她胡说道，破坏公司艺人形象......

不等她说完，陈泽打断她的话，她胡说什么了?难道你不是已婚?

门外偷听的人们倒抽一口冷气，纷纷散去不敢再听。

程夏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，她莫名的心虚，却无从反驳，只能态度强硬道: 开除她是我的决定，你没有资格质问。

陈泽心口一阵抽痛。

五年前，程夏玫脱离程家独立创业，签下的第一个艺人就是他。

这五年来他不计得失，拼尽全力，把程夏玫的事业放在第一位。

到头来，只落得一句你没有资格。

人果然没法爬上一堵倒向自己的墙。

5

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，陈泽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，如果你一定要开除她，就连我一起解约吧。

程夏玫一脸不可置信，脸色紧绷眼神锐利，你威胁我?

陈泽语气平和，只是陈述事实。

程夏玫一把摔了手里的签字笔，碎片四处飞溅。

别以为你威胁我会有用，真想解约就赶紧写申请，我立刻给你签字你爱跟谁走跟谁走

陈泽带着吴姐离开公司。

吴姐十分自责，劝陈泽别意气用事。

你出道也七、年了，好不容易有了红的苗头，不要跟程总赌这个气，这事怪我不谨慎，捅了篓子。

陈泽摇摇头，吴姐，不是因为这个，我本来就不打算再续约了，现在只是提前一个月。你帮我筹备一下个人工作室吧，小江咱们还在一起，不管怎么样，总不至于吃不上饭。

陈泽一点时间也没耽误，去法务部要了解约文件，又去律所委托律师拟了一份简单的离婚协议。

除了自己工资账户的一点积蓄，他什么都不要。

陈泽回到公司，把一撂文件递到程夏玫面前。

程夏玫愣了一下，待看清是解约协议后，脸色一变，她来回翻着手中的文件，似乎对那些冗长的解约条款突然有了兴趣。

看见程夏玫不停翻页的动作，陈泽的心跳不由得加快。

这时，程夏玫的电话响起，她立刻把文件扔在一旁，接起电话。

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:

理疗当然有用了，很适合治疗你这种陈年旧伤。

当然要去了，有时间......

陈泽莫名烦躁，把文件翻到几个签名页，轻轻叩了下桌子，催促程夏玫签字。

电话里林屿还在温声细语的说话，但程夏玫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。

她看着陈泽脸上不耐烦的表情，一股无名火升起。

陈泽把签字笔递到她手里。

程夏玫憋着一肚子火，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签了字。

离婚协议的签名页，就夹在一摞解约文件里，一向细致认真的程夏玫却没有发现。

陈泽紧张的心跳逐渐平复，说不好是侥幸还是失望。

一切都是天意。

他咨询过律师，程夏玫签了字，等离婚冷静期三十天结束，他们的婚姻就结束了。

陈泽接过签完字的文件，头也不回地走出程夏玫办公室。

他不知道，程夏玫愤怒的眼神快要把他后背盯出两个洞。

陈泽把离婚协议的签名页抽出来，解约文件递交给公司法务部。

走出公司时，他感到莫名的轻松，结束也是新的开始，没什么不好。

解约也好，离婚也好，都是迟早的事，他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。

与其等着被人扫地出门，不如自己主动离开，至少还能保留一丝尊严，不是吗?

不直接提离婚，因为他了解程夏玫不甘人下的脾气。

就算想离婚的是她，也决不容许这话先从陈泽口中说出。

陈泽不想再和程夏玫起争执，程夏玫每一声冷笑，每一句嘲讽，都让他难以承受。

他只想平静度过这最后三十天，然后从程夏玫的世界里消失。

反正，当初他就不该一脚踏进来。

6

这天晚上，陈泽开始收拾东西，吴姐在南城有几个圈内人脉，他们打算把工作室设在南城。

程夏玫一夜没回。

陈泽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。

结婚五年来，不管他们感情如何，除了出差，程夏玫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。

虽然程夏玫也没有什么甜言蜜语，可有陈泽一厢情愿地倒贴经营这段感情，俩人也算融洽，床事更是和谐。

偶尔有点小别扭，晚上关了灯，程夏玫还是会霸道地抓过陈泽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腰。

她习惯了在陈泽怀里入睡，也因此俩人从来没有隔夜的矛盾。

可林屿才回来几天，程夏玫就开始夜不归宿。

这场战争根本没有胜算，直接放弃是最明智的选择。

陈泽一夜没睡，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的七七。

收拾完才发现，自己个人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，反倒是共用的东西有很多。

家里几乎所有物品都是他用心添置的，大到家具家电，小到装饰画、情侣拖鞋、漱口杯。

件件都是他满怀爱意，像燕子垒巢一样，一点点带回俩人的爱巢。

如今他要走了，一样也不打算带走。

他送给程夏玫的东西很多，他打算全扔了，程夏玫送他的东西只有一件，却让他纠结为难。

那是一枚戒指。

当初结婚时，没有任何仪式，甚至连婚戒也没有。

婚后没多久，他鼓起勇气问程夏玫要不要戴婚戒，程夏玫嘲笑他，说了是隐婚，还戴什么戒指。

他满心失望，却没想到几天后，程夏玫扔给他一个首饰盒，里面是枚戒指。

程夏玫一脸不在乎的样子，不是婚戒，你愿意戴就戴吧，反正我是不戴。

陈泽上网搜过，那个款式是一个品牌的限量定制，名字就叫爱无止境，宣传主题就是定情之物。

这怎能不是婚戒?

陈泽满心欢喜，知道程夏玫一向嘴硬面皮薄，便没有说破，从此一个人戴上了婚戒。

现在，他取下婚戒，放回首饰盒里，难以决断。

要还给程夏玫吗?

陈泽枯坐很久，叹了口气，把首饰盒收进自己的行李。

就让他带走这个戒指吧，五年婚姻，数十年暗恋，总要在他人生里留下点痕迹吧。

否则就真的两手空空了。

陈泽把从前买的那些情侣款东西都扔进纸箱里，打算弄下楼扔了。

刚走到门口，密码锁响了，程夏玫打开门走进来。

她扫了眼陈泽抱着的纸箱，这是做什么?

陈泽垂下眼眸，家里闲置的物件太多了，用不上还占地方，扔了吧。

程夏玫点点头，去了洗手间。

如果她能多问一句，或者打开箱子看一眼，就会发现陈泽要丢掉的，都是他曾视若珍宝的东西。

可惜，她满脑子都是林屿的事。

临时决定让林屿代替陈泽参加综艺，只是她一时冲动的决定，没想到后续这么麻烦。

那是一档原创歌手综艺，林屿并没有现成的原创作品，现在要临时找枪手写歌，要可靠的人还要保证歌曲质量，麻烦得很。

昨天她和策划部的人忙了一夜，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案。

程夏玫一脸烦躁地从洗手间出来，问陈泽，我漱口杯怎么换了?

原来的漱口杯是情侣款，刚刚被陈泽拿下楼扔掉，随手放了个普通玻璃杯代替。

陈泽随便找了个借口，漱口杯用久了要定时换的。

程夏玫不在意的嗯了一声，又说: 那你再买个差不多的吧，现在这个我用不惯。

7

程夏玫坐到饭桌前，这才发现桌上只有陈泽自己的早饭，属于她的位置上空无一物。

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待遇，让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，她抱起手臂冷声道: 解约不是你自己的要求吗?这是闹什么?饭都不做我的了?

陈泽心平气和地解释，我不知道你早上要回来吃饭。

想到自己一夜未归，程夏玫的火气消了一大半。

这个男人就是这样，明明吃醋生气，却偏偏做出风轻云淡，毫不在意的样子，真是无可救药。

程夏玫简单地给自己弄了三明治和牛奶，匆匆吃完，对陈泽说: 我等下要出差，差不多一个星期，你帮我收拾一下行李。

她以为陈泽会追问是不是和林屿一起，心里盘算着怎么解释。

可陈泽一句都没问，安静地收拾好，然后把行李箱立在门口，一副要立刻送她出门的样子。

程夏玫拉着行李箱的手逐渐用力，决定还是报备一下，免得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在家里胡思乱想。

我是和林屿出差......

她打量着陈泽的神情，可陈泽眼睛都没往这边看，只嗯了一声。

一起去的还有公司其他人，我和他.......那些只是公司捧他出道的炒作，你别多想。

陈泽点点头，我知道，你只是为了公司，我没有多想。

陈泽过于平静的反应让程夏玫觉得不对劲，又说不上来原因。

她想了想，又开口道: 你先休息几天，工作的事等我回来再商量。

陈泽摇摇头，不用，我有安排。

你有安排?什么安排?

不等陈泽回答，程夏玫手机响起，约定的时间到了，司机和林屿在楼下等她。

陈泽轻声催促，你快去吧。

程夏玫拉着行李箱，匆匆离开。

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。

这期间，陈泽也没闲着，工作室确定设在南城，小江已经先过去找房子，准备办公室。

吴姐也在马不停蹄的注册公司、谈合约，接洽工作。

只有陈泽最闲，把家里属于自己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。

程夏玫出差回来时，发现露台上陈泽心爱的花花草草都不见了，随口问了一句，你的花呢?

陈泽借口说不想种了，程夏玫也没多问。

她面露纠结，最后有点为难的开口，你之前准备的那几首歌，我打算拿给林屿上节目用。

陈泽腾地站起身，脱口而出，不行

程夏玫预料如此，只好声好气道: 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血，公司会给你满意的补偿，反正歌你还可以再写不是吗?

怎么能再写?

那几首歌他精心准备了半年，每一首都是怀着爱程夏玫的心情创作的。

每一段旋律，每一个字，都饱含他无限爱意。

今后都不会再有。

陈泽坚决不同意，歌是我写的，与公司无关，如果你坚持这样做，我们就法院见。

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坚决，毫无商量的余地。

连日来的奔波不顺，让程夏玫也失去耐心，她语气冰冷道:

别忘了，你之前签的合约，工作期间所有作品版权归公司所有，我只是通知你，不是和你商量。

8

如同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，陈泽只觉得浑身冰冷。

当初付出所有信任签下合约时，他从来没想过，有一天程夏玫会用这份合约威逼他。

他也没想过，一向坦诚正直的程夏玫，会为了林屿做到这个地步。

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，想从她脸上找到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。

岁月格外优待程夏玫，她明媚张扬的面孔几乎一如当初，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锐利，气势上也带着上位者的高傲。

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在胸腔奔腾，陈泽觉得自己没法再面对程夏玫，他离开前扔下一句:

我现在就把版权卖掉，你不怕打官司就拿去用吧。

匆匆出了门，陈泽心绪纷乱难平。

说要卖版权只是冲口而出的气话，这会儿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，根本不知该去哪里。

吴姐打来电话，语气焦急，陈泽，你快看公司官博

手机推送早已显示在屏幕上，公司官博发布公告:

@陈泽，知夏娱乐与艺人陈泽正式解约，艺人合约期间所有作品版权归公司所有，侵权必究。

林屿也有新动态，他发布了一小段自弹自唱的视频:

我在弥漫的夜色与海风中，寻找月亮

你向我走来，裙裾翻飞如野火灼烧滚烫

你俯身将我拥吻

我看见第一朵玫瑰在沼泽里绽放

日出与漫长黑夜碰撞

作为败笔

我遇见我的绝响

林屿配文: 所谓《绝响》，不过是将心声安上旋律的翅膀。

陈泽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。

他怎么敢?

他怎么敢这样无耻地唱着陈泽的歌，却说字字是自己的绝响?

这首歌最初的名字是《沼泽玫瑰》，对陈泽来说，程夏玫是自己这片沼泽上唯一的玫瑰。

可现在，他用心写下的每一句歌词都成了最大的讽刺。

陈泽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，没注意前面的大货车在违规倒车，直接撞了上去。

一声重响后，剧烈撞击让陈泽眼前一黑，几乎失去意识。

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，试图下车，才发现脚踝被变形的车门卡住，动弹不得。

陈泽疼得冷汗直冒，所幸还保持着清醒，打了 120 急救。

医生检查了伤处，不算严重，但还是要做个小手术处理一下，护士让他联系家人。

吴姐和小江今天都在南城，没法立刻赶回来。

陈泽只好打给程夏玫。

一连打了几个电话，全部被拒接。

办公室里，程夏玫握着手机，看着屏幕再次亮起，她有点得意的摁了拒接。

耍什么脾气，现在还不是主动打电话过来?

陈泽这个人，现在脾气见涨，先是赌气解约，然后又装模作样冷着她。

她出差的这些天，陈泽连一个电话、信息都没有。

他到底想做什么?

不能再惯着他，要惩治一下他的小脾气。

医院里，护士见陈泽一直联系不到人，发出疑问: 这谁呀，这么忙，老也不接电话。

陈泽苦笑，我妻子。

那她什么时候能来?马上要手术了。

陈泽摇摇头，估计不会来了，已经在办离婚了，冷静期过完就彻底结束了。

护士没想到是这种情况，脸上露出同情和尴尬。

陈泽说: 我自己签字行吗?麻烦你给我找个护工。

......

两个小时后，程夏玫正在陪林屿挑歌。

林屿拿着曲谱认真挑选着，程夏玫则有点心不在焉，手机一会拿起一会放下。

突然，一个醒目的新闻标题让她瞬间僵住。

艺人陈泽疑似解约后心神不宁，撞上大货车无人施援处境凄凉

程夏玫腾地一下站起，顾不上林屿，一句话也没说匆匆离开。

10

病房里，刚做完手术的陈泽昏昏沉沉，似睡非睡。

过去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来回播放。

一个人漫长无望的暗恋，结婚后小心翼翼的接近，在一起后无数个甜蜜瞬间。

直到车祸发生时，他急转方向盘时脑海里最后的念头是，他不能死，死了就永远见不到程夏玫了。

陈泽眼球在眼皮下迅速颤抖着，身子猛一哆索，从混乱梦境中清醒过来。

病床边，程夏玫神情焦急地看着他，你醒了?

空气好像在这一刻凝滞，望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孔，陈泽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。

程夏玫狐疑地摸了摸陈泽的额头，怎么傻了?没发烧啊。

此时已近黄昏，夕阳从窗外斜斜照入，额上的手温暖柔软，就连空气也变得温柔起来。

程夏玫收回手，别别扭扭道: 你的那些歌，你不愿意的话，就算了，公司另外再做安排。

陈泽声音嘶哑，《绝响》我也不会给他。

死里逃生，你就只惦记这些?程夏玫有点无可奈何，不给就不给，还好，他也没明说是他的原创，以后找机会再澄清。

落日余晖映在她脸上，精致的眉目间露出难得的温柔神色。

陈泽凝视着程夏玫，久久没有回话。

程夏玫微微一笑，今晚要住医院了，想吃点什么?

鬼使神差般，陈泽脱口而出，想回家，想吃你用砂锅熬的白粥。

言毕他立刻闭嘴，心里后悔不已。

婚都离了，自己这个作派是为什么?

程夏玫哑然失笑，你还点上菜了?我真是服了你，等我问下医生。

问过医生，脚上的伤并无大碍，轻微脑震荡回家要多休息，程夏玫带着陈泽回到家里。

扶陈泽在床上躺好，她起身去厨房找砂锅，睡吧，我把粥熬上就来陪你。

好久没听到她这么温柔亲近的语气。

陈泽瞌上眼，沉沉睡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尖锐的警报鸣笛声唤醒了陈泽。

他艰难地睁开眼，眼前是弥漫的白雾，什么也看不清。

又做梦了?

警报鸣笛声持续不断，终于，陈泽的意识恢复清醒。

是厨房的烟雾警报器。

他艰难起身，一步步挪出去，厨房满是浓浓的白色烟雾，呛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。

砂锅已经烧得发黑，陈泽连忙关了灶台开关。

他关了警报器，打开窗，挥动手臂驱散着烟雾。

等烟雾散去，这才看清，砂锅里的粥早就熬干，只留一团黑碳黏在锅底，还在冒着暗红的火光。

他下意识地去端锅放入水池，滚烫的砂锅灼痛他的手，他痛呼一声，失手把锅掉在地上。

一声巨响，砂锅摔成碎片。

陈泽愣在原地，不知如何收拾。

他拖着疼痛难忍的脚踝，慢慢回到卧室去拿手机。

程夏玫呢，她去买菜了吗?

手机屏幕亮起。

是林屿发布的动态: 不过是旧伤犯了行走不便而已，某人直接把我当残疾人照顾。

他穿着医院病号服，气色却好得不像个病人。

照片一角，一双秀美的手正在削苹果。

陈泽一眼就认出那是程夏玫的手。

他机械地摁灭手机，漆黑的屏幕倒映着他如死水一样沉寂的面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