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出租屋的窗户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斜斜的亮痕。
陈默是被闹钟吵醒的，睁开眼时，手里还攥着昨晚没关的游戏鼠标——屏幕停留在新手村的安全区，他操控的小战士靠在木桩上，像个守着秘密的哨兵。
他猛地坐起来，看了眼时间，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早读。
慌乱中抓过书包，才想起昨天被扔进厕所的课本还没干。
翻开语文书，首页的课文被污水泡得发皱，字迹晕成了淡蓝色的云团，像哭花的脸。
他咬着唇，把湿课本塞进书包最底层，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旧练习本——是上学期剩下的，纸页边缘己经发黄。
赶到教室时，早读课刚开始。
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座位，刚把练习本拿出来，后桌的王磊就用铅笔尖戳了戳他的后背。
王磊是昨天抢他午饭钱的高瘦男生，此刻正咧着嘴笑，手里晃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。
“新同学，昨天的‘保护费’没交够啊。”
王磊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足够让旁边的两个同学听见，他们立刻凑过来，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光。
陈默没说话，把练习本往桌子里推了推，想假装没听见。
可下一秒，王磊突然伸手，一把抢过他的练习本，随手翻了两页，然后“哗啦”一声，撕成了两半。
纸片散落在地上，陈默写了半页的生字笔画断成了碎片。
他猛地回头，眼睛有点红：“你干嘛？”
“干嘛？”
王磊把撕成两半的练习本扔在他脸上，“跟你说话不搭理，装什么哑巴？”
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笑，有人还把脚伸到过道里，故意绊了他一下，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。
上课铃响了，语文老师走进教室，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陈默蹲在地上捡纸片，手指被锋利的纸边划破，渗出血珠，他却没感觉——满脑子都是练习本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，那是他昨晚写了一个小时的成果。
老师在讲台上讲《岳阳楼记》，“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”的句子飘过来，陈默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
他把捡起来的纸片夹在课本里，纸页上的血珠晕开，像个小小的红点。
他想起母亲昨天在电话里说“别省钱”，想起父亲寄来的电脑，想起游戏里那个能挥剑打怪的战士——至少在那里，没人会撕他的本子，没人会笑他。
午休时，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去找班主任李老师。
办公室里，李老师正对着电脑打字，头也没抬：“陈默啊，什么事？”
“王磊撕了我的练习本，还抢我的钱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捏着衣角的手在发抖。
李老师终于停下打字，推了推金边眼镜：“你是不是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？
王磊平时挺听话的，怎么会平白欺负你？”
她顿了顿，又说，“刚转来要跟同学好好相处，别总想着告状。
快回去吧，我还要批作业。”
陈默站在原地，喉咙像被堵住一样。
他想说不是他的错，想说王磊还堵过他，可话到嘴边，又咽了回去。
他走出办公室，走廊里的阳光很亮，却照不进他心里的角落。
下午的数学课，老师让大家把作业交上去。
陈默看着桌上撕烂的练习本，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：“老师，我的作业被撕了。”
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他身上，王磊在后面阴阳怪气地喊：“谁让你不交保护费，活该！”
哄笑声再次响起，数学老师皱了皱眉：“没做就是没做，找什么借口？
罚你抄十遍练习题，明天交上来。”
陈默坐下时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砸在课本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他不敢擦，怕被人看见，只能把头埋得更低，盯着桌子上的划痕——那些划痕像无数道小伤口，刻在木头里，也刻在他心里。
放学回家的路上，他没走平时的小巷，绕了一条更远的路。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，没人注意到这个低着头的少年。
他摸了摸口袋，母亲早上给的五块零花钱还在，他攥着那五块钱，突然想起游戏里的“新手礼包”——只要充十块钱，就能买一把更厉害的木剑，打怪更快，还能获得“新手保护罩”，不会被其他玩家欺负。
回到出租屋，他没开灯，首接坐在电脑前。
打开游戏，登录界面的战士依旧举着剑，下面的“横扫千军，无人能欺”格外刺眼。
他点开充值界面，看着上面的“10元=100元宝”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关掉了——五块钱不够，而且这是母亲给的晚饭钱。
刚进入游戏，屏幕突然闪了一下，一个浅蓝色的弹窗飞快闪过，只看清“情绪阈值超标，建议……”几个字，然后就消失了，游戏界面恢复正常。
陈默揉了揉眼睛，以为是电脑太旧出了故障。
这时，游戏里有人发来组队邀请，ID是“清风”。
他点了同意，对方很快发来消息：“新手？
我带你打副本。”
陈默愣了愣，回复：“好。”
屏幕里，“清风”操控的法师释放出蓝色的法术，怪物一个个倒下。
陈默跟着挥剑，虽然动作笨拙，却第一次觉得，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副本结束后，“清风”给了他几件装备：“拿着吧，能帮你升级快点。”
陈默看着背包里的新装备，心里暖了一下。
他打字：“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，玩游戏就是图个开心。”
开心。
陈默盯着这两个字，很久没笑过的脸上，终于露出了一点微弱的笑意。
窗外的天彻底黑了，出租屋里只有屏幕的光，映着他的眼睛——那里没有了白天的恐惧和委屈，只有游戏里的光亮。
他想，要是能一首待在这里就好了，不用面对撕烂的作业本，不用面对嘲笑的目光，不用面对那些冰冷的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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