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上中天，五个少年猫着腰钻进后山。
林子里蝉鸣突然噤声，只剩不知名的鸟叫在寂静夜里盘旋，听得人心头发毛。
山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，竟带着股腥气。
山神庙果然只剩半截土墙，殿内蛛网密布如破网，一尊缺头泥像歪在角落，神台裂着几道大缝，积的落叶下隐约露出青黑色的砖缝，像极了咧开的嘴。
“快看！”
二蛋眼尖，指着神台底下，“那是不是铜钱？”
众人赶紧打着火柴凑过去，只见石缝里卡着几枚锈迹斑斑的古钱，边缘竟泛着微弱暗红，像浸透了血。
袁隆伸手去抠，指尖刚碰到铜钱，突然“哎哟”一声缩回手——指尖被锋利的石缝划了道血口，血珠滴在铜钱上，竟像活物般顺着纹路游走，瞬间在钱眼处凝成个暗红的点！
就在这时，庙外狂风骤起，断壁残垣间传来“吱呀”声，不是推门，倒像有人用指甲在墙上刮擦，一下，又一下，节奏均匀得令人发寒。
“鬼……鬼来了！”
小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，话音未落，神台突然“咔”地裂了道新缝，那几枚铜钱竟自己从石缝里滚出来，在地上排成个诡异的圆圈，红光一闪而逝。
“跑！”
袁隆心头猛地一紧，拽起身边的二蛋就往外冲。
少年们慌不择路，撞翻了半堵残墙，碎石哗啦啦砸下来，却奇异地从铜钱圈旁滚开，半点没沾到。
等他们连滚带爬跑出林子，回头望去时，山神庙方向竟腾起一团模糊的黑雾，黑雾里隐约有个高大的影子在晃动，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，在月光下看得人不寒而栗。
袁隆到家时己是后半夜，爷爷正守在油灯下，手里摩挲着罗盘，盘面的银丝纹路竟隐隐发烫，指针疯了似的转圈，撞得铜壳“嗡嗡”作响。
“去哪了？”
老人声音平静，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惊悸，“罗盘感应到后山的阴气翻涌，像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。”
袁隆支支吾吾说了捡铜钱的事，没敢提那诡异的圆圈和黑影。
爷爷沉默许久，从柜子里取出个布满铜锈的小盒，打开时一股陈腐的药味扑面而来，里头是些发黑的药膏：“拿着，用陈年艾草汁调了敷伤口。
以后别再去那地方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那不是山神庙，是当年袁家镇龙脉的地眼庙。
除了家主，旁人擅入会遭反噬。”
次日清晨，袁隆揣着药膏刚想处理伤口，就听见村口有人喊：“老袁家的！
快去看看，山神庙塌了！”
他心里一沉，跟着人群往后山跑。
只见昨天还剩半截的山神庙，此刻己彻底塌成一堆碎石，最诡异的是，碎石堆中心竟有个半米深的坑，土是新翻的，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掏空了。
那尊缺头泥像碎在坑边，断裂的脖颈处，赫然卡着一枚带血的铜钱——正是昨晚自己流血时碰到的那枚！
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，铜钱周围的碎石上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指印，深陷石面，绝非人力能及。
刚看清这景象，袁隆只觉脑袋发晕，浑身发烫，脚步虚浮，耳边仿佛又响起那“吱呀”的刮擦声，这次竟像是贴在耳边，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“隆哥！
你咋了？”
二蛋的声音在远处喊，却听得像隔了层水。
袁隆心里暗叫不好，难道自己也会像神像一样……不敢再想，只觉天旋地转，眼前一黑栽倒在地。
再次睁眼时，他躺在自家床上，爷爷正往他额头上敷毛巾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，显然熬了半宿。
油灯的光晕里，爷爷身后的墙上，竟映着个模糊的影子，比爷爷高大许多，脖颈处是平的，像没头的泥像。
“醒了？”
爷爷声音沙哑，手里攥着块刚拧干的毛巾，“感觉咋样？”
袁隆动了动嘴唇，喉咙干得发疼。
刚想说话，脑子里突然“嗡”的一声，像被重锤砸中，一本泛黄的古籍虚影凭空展开，封面上三个古朴篆字扭曲着浮现——《推背图》。
奇怪的是，那些曾在家族旧抄本里见过的零散篇章，此刻在这本图录里竟完整无缺，可字里行间的注解却透着股阴冷，有些推演之法，连爷爷都没教过，甚至带着“以命换卦血祭开天眼”的字眼，看得他脊背发凉。
“爷爷，”袁隆强压心头惊涛骇浪，哑着嗓子开口，“咱家传的东西，是不是……和不干净的东西有关？”
爷爷正往他嘴里喂水的手顿了顿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你咋突然问这个？”
“我……”袁隆犹豫了下，没说脑海里的《推背图》，只含糊道，“刚才昏沉的时候，好像看见个没头的影子，还听见有人说……‘缺的三卷，该补了’。”
爷爷的脸“唰”地白了，拿开毛巾的手在半空抖得厉害，最终叹了口气，打开房间的柜子，从里面取出个油布包，层层解开，里面是半块残破的木牌，刻着“袁氏家主”西个字，断裂处参差不齐，像被硬生生掰断的。
“贞观年间，先祖袁天罡奉命迁阆中城，”爷爷声音低得像耳语，“当时镇守阆中的靖安将军拼死反对，说动了龙脉会断了全城的气运。
先祖铁了心要迁，将军拦在城门，说‘头可断，城不可迁’。
先祖斩了将军。
后来城是迁成了，可将军的无头冤魂却缠上了袁家，说要借《推背图》重聚魂魄，向先祖讨个公道。”
他指尖划过木牌的裂痕，“这缺口，就是当年那将军的魂煞掰的，你太爷爷逃难时被他追上，为了护着残卷，连人带书跳了江，最后只捞回这半块牌子。”
袁隆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爷爷的话竟和脑海中那本《推背图》的诡异注解隐隐对上了。
他盯着爷爷鬓角的白发，突然明白——自己指尖的血渗进古钱，恐怕不止惊动了龙脉残气，还把这纠缠袁家千年的无头将军，给彻底引回来了。
“那丢了的三卷……”袁隆的声音发颤。
爷爷摇了摇头，眼里泛起绝望：“老辈人说，那三卷里既有镇住将军魂煞的法子，也藏着他重聚魂魄的秘辛。
找不回来，他会一首缠着袁家后人；找回来了，若是被他借去，恐怕……真能让他提着当年的头颅，找上门来。”
袁隆没再说话，悄悄攥紧了拳头。
脑海中那本《推背图》的虚影突然翻动，停在一页空白处，缓缓渗出暗红色的字迹，像用血写的：“子时三刻，庙中取残卷，迟则……魂替。”
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，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，像有人在外面叩门。
袁隆望着那行血字，突然明白，今晚这场与千年冤魂的对峙，躲不过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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