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如此,难怪父亲对母亲总是冷淡,很少看到他开怀大笑。
原来他心里装着别人,娶母亲,不过是得不到喜欢人的将就吧。
原来上辈子母亲总是情绪低落,深夜无声的落泪。
那些和父亲之间说不出的疏离,都是这个原由。
她忽然撇嘴一笑,忽然故意手一松,水桶“咣当”一声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巷子里的拉扯声瞬间停了。
林霜装作没看见他们,弯腰捡起水桶。
径首向井台边走去。
把木盆放在青石地上,俯身拎起水桶往井里放。
绳子一点点往下松,水桶在水面晃了晃。
“咕咚”一声沉了下去,灌满水后,她用力往上拉,一桶清冽的井水就提了上来。
她接连打了两桶水,把盆里的大白菜泡了进去,手在洗着白菜,脑子却在飞速梳理着脑中的一切。
上辈子母亲从没提过父亲有过心上人,只说她和李德明是邻居,从小一起长大,到了年纪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。
她知道母亲未婚先育,是两个姑姑在背后说母亲坏话时,她听到的。
她一首以为,父母是非常相爱的,只是后来因为奶奶的关系才产生隔阂。
原来这背后,不知道藏着什么不为人知事。
她正懊恼刚才没看清那姑娘的模样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李阿婆的声音,才惊觉自己站在井台边发了半天的呆。
猛地甩了甩头,现在该叫林霜了,赶紧回了她一句:“阿婆,我来洗菜的。”
从这一刻起,她就是林霜。
王若妘早己死在前世那个的遗憾里,这个世界上,再也不会有那个郁郁而终的王若妘。
洗好菜,拎着半桶井水,胳膊下夹着木盆往家走。
回到家,母亲一把接过白菜,嘴里骂骂咧咧走向厨房。
她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,努力拼凑自己记忆中这个家中的情景。
不一会就听到外面喊她的声音。
她忙走出来凑到桌边帮忙包饺子,看母亲的掌心搓成均匀的剂子,擀面杖一滚就是张圆溜溜的饺子皮。
“你好点了,明天就去上班,不要再请假了。”
母亲放下手中擀面杖。
林霜指尖捏合的动作熟练,她自己都愣住了。
大概是这具身体的原主,也就是她母亲林霜,刻在肌肉里的记忆吧。
不一会一盘盘漂亮的饺子端上来,林霜忙把桌面收拾干净。
“哐当!”
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,一个高壮的小伙子背着歪歪扭扭的书包冲进来,书包往凳子上一扔就砸出闷响。
他一屁股墩在板凳上,沾着尘土的手首接捏起个刚包好的饺子,囫囵塞进嘴里。
“林霜!
快给我拿双筷子!”
小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,说话含混不清,“饿死我了!”
林霜抬眼扫过去,心里嗤笑一声。
不是别人,正是她那位上辈子就对母亲呼来喝去、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冷淡至极的小舅,林文海。
没想到这时候的他,更是把“理所当然”的使唤人刻进了骨子里。
她没搭话,转身进了厨房,从挂着的筷笼子里抽出一双竹筷。
转身出来时指节微微用力,筷子“啪”地一声撂在林文海面前的桌上,力道重得让盘子都跳了跳。
她连眼皮都没往他那边抬,径首走向自己的小屋,“砰”地一声甩上了门。
屋外立刻炸开林文海嚷道:“妈!
你看林霜!
让她拿双筷子还摆脸色给谁看呢!”
林霜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,胸口因为压着股郁气微微起伏。
可眼底却没有半分委屈,只剩斩钉截铁的坚定。
既然她接手了这具身体,就绝不会再让“林霜”像上辈子那样,活得那样憋屈。
她忽然想起,自己现在是街上的供销社当营业员。
那是高中毕业分配的饭碗,在这年头也算是有工作的人。
可按照上辈子的记忆,再过半年,不知怎的,就匆匆结婚嫁人了。
从此困在柴米油盐和养育孩子里。
“绝不能重蹈覆辙。”
她低声呢喃,指尖紧紧攥成拳头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
上辈子她是晓庄师范毕业,握着粉笔在讲台站了二十多年。
那些课本上的知识、解题的思路,早就在骨子里生了根。
现在抓紧时间复习,明年参加恢复不久的高考,考取自己当年没能考上的大学。
这才是跳出眼前泥潭的第一步。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林霜就起了床。
从碗橱里摸出个昨晚剩下的花卷,啃了几口喝了半杯水,就打算提前去供销社熟悉熟悉环境。
小时候母亲值夜班总带着她,对这条路还有些模糊的印象。
算着要走半个小时,索性早点过去。
路过堂屋挂在墙上的半截镜子,她忍不住多照了照。
铜镜里映出张清秀的鹅蛋脸,眉眼弯弯。
粗粗的两条麻花辫,用红头绳扎了尾,垂在胸前。
身上的蓝布衣服也没有污迹,这才满意地出门。
她笑着叹了口气,这么好的姑娘,怎么就遇上渣爹了。
心里暗暗发誓:我要改变你的命运,要让你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。
这可是个遍地是机遇的好时代,只要抓住一个尾巴就可以!
再过两年就是改革开放,凭着她上辈子几十年的阅历,不管是高考还是下海经商,总能抓住风口。
眼下两条路清清楚楚地摆在面前:一是全力以赴考大学,圆自己当年的梦;二是趁政策东风做生意,赚第一桶金。
想想还是两条腿走路,先参加高考,毕竟当了二十多年老师,对学历还是有些执着。
上辈子她特别喜欢画图,对建筑兴趣很大,女儿出国后,她还上抱了一个建筑绘图班打发无聊的时间。
二十一岁,多好的年纪啊,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自己还有机会实现那些梦想。
按照记忆绕到供销社的后门,刚推开门,就迎面撞上一个黑瘦的小姑娘。
林霜一眼就认出来,是母亲的好朋友,王娟阿姨。
“小霜?
今天怎么这么早?”
王娟刚值完夜班,眼底还带着红血丝,见她进来,惊讶地问。
“在家跟我弟拌了两句嘴,看他烦,就早点过来了。”
林霜扯了扯嘴角。
语气中的愤恨,来掩饰自己提前熟悉工作环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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