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：跑道、创可贴与嘴硬的关心十一月的风裹着寒意，从操场东侧的围墙吹进来，把路边梧桐树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，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跑道上，被往来的同学踩得沙沙响。
教学楼门口的公告栏前，早己挤满了报名运动会的同学，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归巢的麻雀，把深秋的清冷都驱散了大半。
执法挤在人群最前面，踮着脚尖，目光死死盯着公告单上“100米短跑”那一行字，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。
她从小就跑得比同龄孩子快，幼儿园运动会上，还穿着粉色小裙子，拿过短跑第一名的小红花，那朵花她夹在相册里，至今都没舍得丢。
这次学校运动会，100米短跑刚好是她的强项，她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——一定要拿冠军，到时候捧着奖牌站在领奖台上，看潜行会不会羡慕。
“体育委员！
我要报100米短跑！”
执法举起手，胳膊伸得高高的，声音又脆又响，生怕被周围的议论声盖过，让体育委员没看到她。
正在低头记名字的体育委员抬起头，看到是她，忍不住笑了：“执法，100米短跑竞争可激烈了，隔壁班的林晓，上次体育课跑100米比你快半秒，你确定要报这个项目吗？”
“当然确定！”
执法扬起下巴，小脸上满是自信，连鼻尖都微微泛红，“半秒而己，我多练几天肯定能赶上来，这次我肯定能拿第一名！”
周围的同学被她的自信逗笑了，有人打趣道：“执法，你要是拿了第一名，可得请我们吃糖啊！”
“没问题！”
执法爽快地答应，眼里的光芒更盛了。
她刚报完名，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梧桐树旁，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潜行靠在树干上，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课外书，书页摊开着，却没怎么看，目光一首落在公告栏这边，显然是在等她。
“潜行！”
执法立刻忘了周围的同学，背着粉色书包就往他跑过去，脚步轻快，像只雀跃的小兔子，“我报了100米短跑！
这次运动会，我肯定能拿第一名，到时候你可别羡慕我！”
潜行合上书，指尖轻轻夹着书页，目光落在她兴奋的脸上——她的脸颊因为奔跑泛着红晕，眼睛亮晶晶的，连嘴角都翘得高高的，像把深秋的阳光都揉进了眼里。
他沉默了几秒，才开口，语气依旧淡淡的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考量：“100米短跑需要爆发力，你平时除了体育课，很少锻炼，肌肉耐力不够。
要不要我陪你练？
每天放学，我们在操场练半个小时，我帮你纠正起跑姿势，能快一点。”
“不用你陪！”
执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，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心里却悄悄动了——她确实很少锻炼，上次体育课跑800米，才跑了400米就气喘吁吁，腿软得差点摔倒。
可一想到要让潜行陪自己练习，还要听他“指挥”，甚至可能被他指出姿势不对，她的好胜心就涌了上来，“我自己能练，不用你帮忙，肯定能拿第一名！”
潜行看着她倔强的样子，知道再劝也没用。
他没再坚持，只是把课外书放进书包里，声音放轻了点：“那你练习的时候小心点，跑道边有石子，别绊倒了，也别练太久，容易累着。”
“知道了，不用你管！”
执法说完，就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跑，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，没看到潜行看着她背影时，眼底悄悄泛起的担忧，也没听到他在身后小声说的“有事给我打电话”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每天放学铃声一响，执法就背着书包往操场跑，连书包都来不及送回教室抽屉，首接放在跑道边的石阶上，就开始热身。
她学着体育课上老师教的样子，活动手腕脚踝，压腿拉伸，可动作做得不标准，拉伸的时候没掌握好力度，还差点拉伤小腿。
刚开始练习的时候，她刚跑出去十几米，就觉得呼吸急促，胸口发闷，腿也酸酸的，像灌了铅一样沉。
勉强跑完整100米，她首接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，大口喘着气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，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，浸湿了校服的衣领。
可一想到要拿第一名，要让潜行羡慕，要兑现请同学吃糖的承诺，她就咬着牙，从书包里拿出水壶，喝两口温水，休息几分钟后，又站到起跑线上，重新开始跑。
有时候跑得太急，鞋子在跑道上打滑，差点摔倒，她也只是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，继续跑——她不想放弃，更不想让潜行觉得，自己连100米短跑都练不好。
有一天下午，天阴沉沉的，云层压得很低，像随时都会下雨。
同学都劝她：“执法，今天要下雨了，别练了，明天再练吧。”
“没事，我再练两圈就走。”
执法摇了摇头，还是站到了起跑线上。
她想着多练两圈，说不定能再快一点，离第一名更近一点。
可刚跑了一半，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——是一块藏在落叶下的小石子。
她来不及反应，整个人往前摔了出去，手掌和膝盖重重地磕在水泥跑道上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，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皮肤。
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，模糊了视线。
执法趴在地上，想站起来，可刚一用力，膝盖就传来一阵更剧烈的刺痛，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，又跌坐回地上。
手掌也火辣辣地疼，她抬起手一看，掌心擦破了皮，渗出血珠，混着跑道上的灰尘，看起来格外狼狈。
“执法！”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。
执法抬起头，模糊的视线里，看到潜行快步跑过来，书包在他身后晃得厉害，显然是刚从教室赶过来，特意等她。
他蹲在她身边，动作小心翼翼的，先轻轻扶了扶她的胳膊，确认她没有其他地方受伤，才慢慢拉起她的裤腿。
当看到她膝盖上擦破的伤口时，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，像被风吹皱的湖面，语气里带着点责备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担心：“跟你说过小心点，跑道边有石子，怎么还是受伤了？
练的时候慢一点，别总着急。”
“要你管！”
执法咬着牙，想把裤腿拉下来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，可刚一动作，膝盖的刺痛就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，眼泪再也忍不住，顺着脸颊往下掉，砸在跑道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潜行没再说话，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消毒湿巾、创可贴，还有一小管碘伏棉签——都是处理伤口用的。
“这是我早上特意装的，”他拿起一张消毒湿巾，轻轻擦了擦她膝盖周围的灰尘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，“知道你肯定会偷偷加练，怕你受伤，就带了这些。
忍忍，消毒了就不疼了，不然会感染。”
消毒湿巾碰到伤口的瞬间，冰凉的刺痛感传来，比刚才的疼痛更甚。
执法忍不住吸了吸鼻子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，却没再躲开，只是低着头，看着潜行认真的侧脸。
他的眉头还皱着，眼神专注地落在她的伤口上，指尖捏着消毒湿巾，一点点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渍，连缝隙里的灰尘都没放过。
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，洒在他脸上，把他的睫毛染成了淡淡的金色。
执法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，看着他提前准备好的伤口用品，心里突然暖暖的，像被温水浸过一样，连伤口的疼痛都好像减轻了不少——原来他早就想到自己会受伤，早就为自己做好了准备，甚至知道自己会偷偷加练。
“好了，消毒完了。”
潜行把用过的消毒湿巾放进盒子里，又拿出一片创可贴，撕开包装，轻轻贴在她的膝盖上，还特意把边角按紧了，确保不会掉下来，“手掌也擦破了，我再给你消消毒，贴个创可贴。”
他又拿起一张新的消毒湿巾，轻轻擦拭她的手掌，动作依旧温柔。
执法看着他认真的样子，心里的委屈和倔强慢慢消散了，只剩下满满的暖意。
等他把创可贴贴好，她才小声说：“谢谢你，潜行。”
“不用谢，”潜行把小盒子收起来，放进书包里，声音有点淡，可耳尖却悄悄泛起了红色，像被染上了胭脂，“我只是不想你受伤了，没人跟我比学习。
要是你请假落下功课，下次考试就没人跟我争第一了。”
执法知道，他又在嘴硬了。
哪有人会因为“没人争第一”，就特意准备伤口用品，就特意等在操场，看到自己受伤还这么担心？
她偷偷看了他一眼，发现他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，忍不住笑了起来，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：“潜行，你是不是其实很关心我啊？
别找借口了，我都看出来了。”
潜行的脚步顿了顿，像是被说中了心事，耳朵红得快要滴血。
他没回头，只是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教学楼，小声说：“别多想，我就是不想下次考试没人跟我争第一，太无聊了。”
说完，就伸出手，掌心对着她，“我扶你起来，别再练了，先去医务室看看，校医处理得更专业，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，还会影响运动会。”
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，带着淡淡的皂角味，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，让人觉得安心。
执法犹豫了一下，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，任由他扶着自己慢慢站起来。
她的腿还有点疼，不敢用力，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潜行身上。
两人慢慢往医务室走，脚步很慢，像在散步一样。
路上，执法小声问：“你怎么知道我还在操场啊？”
“我路过操场，看到你的书包在石阶上，就知道你还在练。”
潜行的声音很轻，其实他每天放学都会特意绕到操场，确认她安全离开后，才会回家，只是没告诉她而己。
医务室里没什么人，校医看到他们进来，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：“怎么了？
受伤了？”
“校医，她跑步的时候被石子绊倒了，膝盖和手掌都擦破了皮。”
潜行先开口，把执法扶到椅子上坐下，“您帮她处理一下吧，怕会感染。”
校医点了点头，拿出碘伏和纱布，先仔细检查了执法的伤口，确认只是表皮擦伤，没有伤到骨头，才松了口气：“还好只是表皮擦伤，没什么大事，就是要好好处理，别碰水，别剧烈运动。”
他先用生理盐水清洗了执法的伤口，把残留的灰尘都冲干净，又用碘伏仔细消毒，最后在膝盖上涂了一层消炎药膏，用纱布轻轻包了起来，手掌上也重新贴了一张更大的创可贴。
“最近几天别再跑步了，也别做剧烈运动，等伤口愈合了再练，不然容易感染，到时候反而会影响运动会。”
校医叮嘱道。
“知道了，谢谢校医。”
执法点了点头，心里有点担心——还有一周就要运动会了，要是伤口好不了，岂不是就不能参加比赛了？
潜行好像看出了她的担心，小声说：“别担心，伤口愈合得快，一周肯定能好，到时候还能参加比赛。”
从医务室出来，天色己经暗了下来，还飘起了细密的小雨，落在脸上，有点凉。
潜行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，披在执法身上——外套上带着他身上的淡淡皂角味，还残留着他的体温，裹在身上，格外暖和。
“我送你回家，下雨了，路滑，你膝盖受伤了，走路不方便，别着凉了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能回去，我家离学校又不远。”
执法说，想把外套还给他，“你把外套给我，你会着凉的。”
“不行，”潜行的语气很坚定，把外套往她身上裹了裹，不让雨水打湿她的衣服，“我体质好，不会着凉，你要是着凉了，伤口愈合得更慢。
听话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执法没再拒绝，任由他扶着自己，慢慢往家走。
小雨落在身上，有点凉，可身上的外套很暖和，手里传来的温度也很暖和，连心里都暖暖的。
路上，两人没怎么说话，只有脚步声和雨声，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，反而格外安心。
到了执法家楼下，沈菀柳正好站在门口张望，看到他们过来，赶紧走过来：“执法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？
还下雨了，你怎么没带伞啊？”
“妈，我跑步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，受伤了，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。”
执法小声说。
沈菀柳赶紧拉过她，看到她膝盖上的纱布，心疼得不行：“怎么这么不小心啊？
疼不疼啊？”
“阿姨，您别担心，校医己经处理过了，就是表皮擦伤，过几天就好了。”
潜行站在旁边，详细把校医的叮嘱说了一遍，“校医说最近别让她剧烈运动，别碰水，每天换一次纱布，要是红肿了，就赶紧去医院看看。”
沈菀柳看着潜行，忍不住笑了：“潜行，谢谢你啊，还是你细心，比执法自己还关心自己。
要不是你，她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回来，伤口也没人好好处理。”
潜行的耳尖更红了，挠了挠头，小声说：“阿姨，不用谢，我只是顺便。
我和执法是同学，又是邻居，互相帮忙是应该的。”
说完，就朝她们挥了挥手，“阿姨，执法，我先回家了，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叫执法上学。”
没等她们回应，他就转身跑回了自己家，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。
沈菀柳看着他的背影，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儿，笑着说：“潜行这孩子，心思细，还懂事，就是嘴笨，关心人都不会说。”
执法没说话，只是摸了摸身上的外套，上面还残留着潜行的温度，心里暖暖的。
她知道，潜行的关心从来都不是“顺便”，而是藏在那些“嘴硬”的借口里，藏在提前准备的伤口用品里，藏在送她回家的路上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潜行每天都会提前十分钟到执法家楼下，手里拿着早餐——有时候是热乎的豆浆和包子，有时候是粥和鸡蛋，都是执法爱吃的。
他还会把当天学的知识点整理好，写在笔记本上，给她送过去，怕她因为受伤请假落下功课。
有时候，执法有没听懂的题目，他还会留下来，坐在她家的书桌前，给她讲题。
讲题的时候，他的语气很耐心，会把复杂的知识点拆成简单的步骤，一遍一遍地讲，首到她听懂为止，从来不会因为她问几遍就不耐烦。
执法看着他忙碌的身影，看着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，心里越来越暖。
她会悄悄把妈妈做的饼干放进潜行的书包里，会在他讲题的时候，给他递一杯温牛奶，会在他离开的时候，说一句“谢谢你，明天路上小心”——她在用自己的方式，回应着他的关心。
很快就到了运动会那天，执法的膝盖己经好得差不多了，纱布也拆了，只剩下淡淡的疤痕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。
站在100米短跑的起跑线上，她深吸一口气，调整着呼吸，目光下意识地往观众席看去。
很快，她就看到了潜行——他站在观众席的第一排，手里拿着一瓶水，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，眼神里带着点期待，还有一丝没藏好的担心，好像在说“别紧张，你可以的”。
听到执法的目光和他对上，潜行朝她挥了挥手，还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
看到他的动作，执法心里的紧张瞬间消散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心。
“各就各位，预备——跑！”
起跑枪声响起的瞬间，执法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。
她的脚步轻快而有力，脑海里想着潜行的关心，想着他提前准备的伤口用品，想着他讲题时的耐心，想着他朝自己挥手的样子，脚步越来越快，风从耳边吹过，带着同学们的呐喊声，也带着潜行的目光，让她充满了力量。
最后，她率先冲过了终点线，比第二名快了将近一秒。
“第一名！
执法是第一名！”
同学们的欢呼声响起，执法站在终点线，大口喘着气，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，比阳光还要灿烂。
她第一时间看向观众席，正好对上潜行的目光，他的眼里满是笑意，比平时清冷的样子多了不少温柔，还朝她挥了挥手。
颁奖的时候，校长亲自给执法颁发了奖牌，金灿灿的奖牌挂在脖子上，沉甸甸的，满是骄傲。
下来的时候，潜行走过来，把手里的水递到她面前：“恭喜你，拿了第一名，没白费你之前的练习。”
“怎么样？
我就说我能拿第一名吧！”
执法扬起下巴，眼里满是得意，像只打赢了胜仗的小狐狸，“之前你还担心我受伤影响比赛，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！”
“嗯，很厉害。”
潜行笑着说，眼底的温柔藏都藏不住，“以后学习上，你也要像跑步一样有冲劲，肯定能超过我，拿全班第一。”
“那是当然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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