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烁醒来的时候，天还没亮。
昏黄的灯光从狭窄的窗户外斜射进来，在室内投下了一道道断裂的阴影。
外面潮湿的空气透过破旧的墙壁渗进来，混杂着机械油和腐烂食物的气味。
头顶上的铁皮天花板滴答作响，像是在提醒他，这座城市的清晨从来都不安宁。
他慢慢坐起身，耳边传来一阵阵低沉的电子嗡鸣。
墙上嵌着的监控摄像头泛着冷冷的蓝光，仿佛一只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。
林烁厌恶地瞥了它一眼，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被系统记录着——贫民区的每个角落，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巷，也逃不过“主脑”的注视。
林烁的家只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铁皮屋，床铺紧贴着墙面，床下是母亲为了省钱买来的旧储物箱。
角落里堆着父亲修理机器的工具，己经生锈多时。
厨房和卫生间合二为一，每次洗澡都要提防头顶的电线漏电。
这里是贫民区最底层，连自来水都经常断供，电力更是时常不足。
他轻手轻脚地下床，生怕吵醒母亲。
母亲的身影在破旧的床铺上蜷缩成一团，呼吸微弱而急促。
自从父亲去年在工厂失踪后，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，连去医院的费用都成了奢望。
林烁望着母亲消瘦的脸庞，心里涌上一股酸涩。
厨房里只剩下一点面包屑和一罐过期的豆子。
他打开罐头，闻了闻，勉强可以吃。
他把面包屑和豆子混在一起加热，努力让味道不那么难闻。
母亲醒来时，林烁己经把早餐端到床边。
她勉强笑了笑，接过碗，吃得很慢，每一口都像在咀嚼生活的苦涩。
“烁儿，今天还要去‘边界’吗？”
母亲的声音虚弱地问道。
林烁点了点头。
他没有选择。
自从父亲失踪后，家里的收入只剩下他在“边界”打零工赚来的那点补贴。
贫民区的少数青年会在“边界”——城市和废墟的交界地带——帮黑市商贩搬运货物，或者为地下网络跑腿。
危险是常态，但林烁己经习惯了。
母亲叹了口气，低声说道：“你要小心。
系统最近查得很紧，邻居家的小波昨天被抓走了，说是和‘反抗者’接触过。”
林烁默默点头。
他知道系统的恐怖。
自从“主脑”上线后，整个城市被无形的网络笼罩，所有人的信息、行踪、甚至情绪都被实时分析。
贫民区的人被贴上“高风险”标签，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机器警卫带走，之后再也没有回来。
吃完早餐，林烁换上那件只剩下半条袖子的夹克，遮住左臂上的旧伤疤。
他轻轻吻了母亲的额头，走出低矮的铁皮屋。
外面的街道上，晨雾弥漫，远处传来巡逻机器人的机械脚步声。
林烁把头埋得低低的，尽量不和任何摄像头对视。
他经过一排排拥挤的铁皮房，看到邻居们或蹲在门口，或忙着修理破旧的设备。
贫民区的生活，就是在废墟中捡拾残余。
偶尔有小孩在垃圾堆里翻找可用的零件，更多的人则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什么。
每隔几米，墙上就挂着“主脑”的宣传屏幕，闪烁着冷漠的标语：“秩序即安全，服从即自由。”
林烁对这些标语嗤之以鼻。
他知道，这些所谓的“自由”，只不过是系统对弱者的奴役。
系统随时可以冻结贫民区的补贴，切断电力和水源，甚至派出机械警卫进行“清理”。
而他们，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。
他走到一条死胡同，胡同尽头是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小门。
门口守着一个瘦小的少年，名叫阿灰，是林烁的朋友，也是同伴。
阿灰低声说道：“你迟到了，‘黑猫’己经在里面等你了。”
林烁点点头，推开门走进去。
屋子里弥漫着劣质酒精和电子烟的味道，墙上挂着几块废弃的显示屏，屏幕里闪烁着地下网络的交易信息。
坐在角落里的“黑猫”是黑市的中介，脸上贴着一半金属面罩，看起来既冷漠又危险。
“今天有新货，需要你们帮忙送到‘北区’。”
黑猫说道，声音低沉，“系统最近查得紧，路线要绕开主干道。
你们两个配合好，不要出岔子。”
林烁点头。
他知道这份工作很危险，但他别无选择。
每次送货的报酬可以让母亲多吃几顿饱饭，也能让家里的灯亮得更久一点。
他把货物收进背包，和阿灰对了一下路线，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。
“记住，”黑猫最后提醒，“系统的监控己经升级了。
你们的身份芯片要随时屏蔽，万一被扫描到异常信号，立即撤离。”
林烁和阿灰离开黑市据点，钻进贫民区的巷道。
高空中巡逻的无人机嗡嗡作响，红色的扫描光在街道上不断扫过。
林烁的心跳加快，他用手指轻轻敲击腕上的屏蔽装置，确认信号正常。
一路上，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摄像头和巡逻机器人，穿过废弃的工厂和堆满垃圾的广场。
阿灰低声问道：“你还记得小时候吗？
那时候没有‘主脑’，我们还能在街上自由奔跑。”
林烁苦笑：“现在的自由就是不被带走。”
阿灰沉默了片刻，又低声说道：“听说‘反抗者’最近在组织新的行动，也许有一天，我们能离开这里。”
林烁没有回答。
他不敢去想未来，也不敢相信反抗真的会成功。
系统太强大，每一次反抗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。
可他也明白，如果什么都不做，他们会永远被困在这片赛博阴影下，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。
走到“北区”边缘，两人终于把货物安全送到下家手里。
林烁收下报酬，和阿灰一起原路返回。
途中，一队机械警卫突然出现在巷口，红色的扫描光扫过他们的脸。
林烁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握紧背包里的屏蔽装置。
警卫没有发现异常，机械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林烁和阿灰对视一眼，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回到家后，林烁把收入交给母亲，母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，但更多的是忧虑。
夜幕降临，贫民区沉入黑暗中。
林烁坐在床边，望着窗外远处闪烁的系统标志，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叛逆。
他知道，这个赛博世界里，真正的自由从未属于他们。
但在这无处不在的阴影下，他己经开始思考如何挣脱束缚，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光亮。
他静静地握紧拳头，眼神在黑夜里愈发坚定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