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痛，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，尖锐的痛感让雄天猛地睁开眼。
视线起初是模糊的，只有一片昏黄的光晕在晃动，伴随着一种……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气味。
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，也不是家里熟悉的饭菜香。
那是一种混杂着铁锈、腐烂，还有某种温热生物体液的腥甜。
像极了小时候在乡下屠宰场闻到过的气息，却又更加刺鼻，更加……野性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雄天呛咳了两声，试图撑起身体。
手臂却触到一片粗糙而冰凉的地面，混杂着干枯的草屑和细小的碎石。
这不是他的床。
也不是峨眉山景区的石板路。
记忆像是断裂的胶片，最后定格的画面。
是女儿珂儿站在观景台边缘，脚下一滑，朝着陡峭的山崖外倒去。
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，只凭着本能冲过去，在抓住女儿小手的瞬间。
自己也被那股力道带着向前踉跄，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。
以及后脑勺重重磕在什么硬物上的剧痛……之后，便是无边的黑暗。
“珂儿！”
雄天的心脏骤然缩紧，所有的不适和迷茫都被抛到了脑后。
他顾不上头痛欲裂，手脚并用地在身边摸索。
指尖很快触到一片温热柔软的小身体。
“珂儿！
珂儿你怎么样？
醒醒！”
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。
手指颤抖着抚上女儿的脸颊。
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，像一只受惊的幼鸟。
珂儿没有哭，只是紧闭着眼睛，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。
小鼻子一抽一抽的，显然是吓坏了。
“爸爸……”一声细若蚊蚋的呼唤，带着浓重的鼻音，从珂儿喉咙里挤出来。
听到这声“爸爸”，雄天悬着的心才像是落回了胸腔，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。
他连忙将女儿轻轻搂进怀里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。
“爸爸在，爸爸在这儿呢。”
雄天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安抚着。
手掌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，“不怕，有爸爸在，没事的。”
珂儿似乎被这熟悉的怀抱和声音安抚了些，不再发抖。
只是把小脸埋得更深，紧紧攥着雄天胸前的衣襟，小身体还在微微起伏。
雄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，开始打量西周。
天色是一种诡异的昏黄色，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尘。
周围长满了枯黄的草，足有半人多高，风一吹过，草叶摩擦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，听起来格外萧瑟。
目光所及之处，没有葱郁的树木，没有熟悉的山峦，更没有景区的指示牌。
只有这片望不到边际的枯黄草原，以及……散落在草丛间的，那些白色的东西。
雄天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那不是石头。
是骨头。
一根根，一截截，有的细小如指骨，有的则明显是人类的肋骨或腿骨。
散落在黑褐色的土地上，被风吹日晒得泛着惨白的光。
有些骨头的断口处还很锋利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断的。
不远处，甚至有一具相对完整的骨架，歪歪扭扭地嵌在草丛里。
肋骨间还卡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，像是某种盔甲的残片。
空气中除了血腥味，还弥漫着一丝淡淡的、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，吸入肺里有些灼痛。
这里是哪里？
峨眉山？
不可能。
就算是坠崖，也绝不可能落到这样一个满是尸骨、气味诡异的地方。
绑架？
可谁会把他们父女俩扔到这种荒郊野岭来？
雄天抱着珂儿的手臂紧了紧，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。
他用力晃了晃头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，脑子里却乱糟糟的，完全理不出头绪。
穿越？
这个只在珂儿看的动画片里听过的词，突兀地冒了出来，又被他立刻否决。
太荒谬了，现实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事。
可眼前的一切，又该如何解释？
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儿，珂儿己经不再发抖，只是闭着眼睛。
小眉头依然皱着。
雄天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，眼神逐渐变得坚定。
不管这里是哪里，不管发生了什么，他必须先保证珂儿的安全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，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。
身上穿的还是那套灰色短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。
左肘的破洞是前几天爬山时被树枝刮的，膝盖处的磨白也和记忆里一样。
脖子上，那枚用红绳系着的家传玉佩还在，贴着皮肤，带着一丝温润的触感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，没有伤口，也没有流血，只是一碰就疼得厉害。
然后是背包。
他挣扎着坐起身，将背包拉到身前。
拉链没坏，打开一看，里面的东西基本还在。
半瓶矿泉水，是昨天在山脚买的，还没喝完；两包压缩饼干，本来是准备应急的；一本翻得有些卷边的《射雕英雄传》。
是珂儿的睡前故事书，她总缠着要听郭靖怎么打坏人；还有……一个蓝色碎花布做的布娃娃，是珂儿奶奶亲手缝的。
此刻正被珂儿的小手紧紧抱着，露出半个脑袋。
其他的，手机、钱包、钥匙……全都不见了。
雄天的心沉了沉。
没有通讯工具，没有身份证明，甚至连一点能证明这里是地球的东西都没有。
他抱着珂儿，缓缓站起身。
脚下的土地很松软，踩上去会陷下去一小截。
枯黄的草茎在脚下发出“咔嚓”的断裂声，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远处，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，像是一座歪斜的塔，孤零零地立在草原尽头，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。
风又吹了过来，带着更浓的血腥味和硫磺味，让雄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他不知道等待自己和珂儿的是什么，但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平静的生活己经离他们远去。
怀里的珂儿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紧绷，又轻轻哼唧了一声：“爸爸……怕……”雄天收紧了手臂，目光扫过周围散落的白骨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他低声说，像是承诺，又像是给自己打气：“不怕，珂儿。
爸爸在，爸爸会保护你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阵“窸窸窣窣”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。
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逼近。
雄天猛地将珂儿护在身后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。
十年未曾刻意动用的力量，在这一刻，随着本能悄然苏醒。
最新评论